經方,以其古樸、簡約美塵封於時代的洪流中,像醇化的老酒,更像物界之梅,“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其美需要有心人去玩味,百花凋零,唯有梅卻妍麗盛開,“眾芳搖落獨暄妍,佔盡風情向小園”,其美不同於牡丹之富麗、更不同於桃花之夭豔,是一種淡雅、嫻靜之美,其美需要慧眼識珠。“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梅枝疏疏落落,縱橫交錯,搖曳多姿;暗香浮動,香徹心扉,暈暈月輝,縷縷幽香,韻趣雅緻。這就是經方的味道,其與時方一同綻放於中醫百花園中,歷久彌新,越醇越香。
朱熹說: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臨床的根基在哪?回首歷代名醫成長之路,不難發現他們或多或少都是受到經典的薰陶,尤其是經過經方的滋潤,乃至最終成為一代名醫。且不談葉天士匯演經方,也不談近賢各家演繹經方,但看歷屆全國經方論壇的講者們對經方的踐行就可窺一斑。他們就曾因對某一經方用到出神入化而讓人交口稱讚,拍案稱奇。
河南李發枝教授對於甘草瀉心湯的運用如火純青。他認為:口瘡勤復發,甘草瀉心佳。複發性口腔潰瘍多為脾胃虛弱、溼熱內蘊所致,臨症時要觀察患者舌像,凡舌質淡紅無實熱徵象者均可用之,多能取得立竿見影之效,引申運用之治療內科雜症十分靈活,但應用的必備條件之一是有口腔潰瘍史。實熱者可用大黃黃連瀉心湯加減。再如甘麥大棗湯治療抽動-穢語綜合徵,當歸芍藥散治療盆腔炎其用經方的經驗讓人豁然開朗。
廣州歐陽衛權主任對於 “活用經方”有很深的體會,他曾用八句詩來概括,其中“先辨六經定方向,陰陽表裡虛實清。次尋方證最難時,瀝血嘔心功乃成。尚有病機繁且變,病合病並常相行”,概括了其尋找方證的慧眼和犀利。臨床中,面對紛繁複雜的病情,我們需要有提煉核心症狀的基本功和挖掘“獨處藏奸”的本領。例如,在合併眾多的基礎病、在複雜的症狀面前,有時候我們就抓住“常自汗出”核心症狀,我們用了桂枝湯的效果就比較理想。
北京馮學功老師的一個意外發現:柴胡加龍骨牡蠣湯用治神經內科雜病,效果出乎意料!例如,丘腦痛屬頑疾,患者經常有半側肢體沉重不適感,臨床按照補氣、益腎、平肝,佐以化痰祛瘀通絡的方法臨床治療效果一般。按《傷寒論》107條載有“傷寒八九日,下之,胸滿、煩驚、小便不利、譫語、一身盡重,不可轉側者,柴胡加龍骨牡蠣湯主之”提示:“一身盡重,不可轉側”與偏癱的表現異常相似,偏癱就可按這樣的思路治療;另外,“煩、驚、譫語”,有精神方面的症狀,該方還可以引申為治療精神異常類疾病。
四川劉方柏先生的臨床如何“喚醒”冷僻方,更是讓人大開眼界。師承江爾遜的他對“一些手足癱瘓、不能轉身、語言含糊一類的病人都用‘古今錄驗續命湯’”一用就效,治療很多。臨床上他還治療一個人,先是咽喉痛,然後便秘轉為稀水,煩躁,不斷的咳膿痰,痰中帶血,與《傷寒論》356條記載驚人相似,用麻黃升麻湯原方,服完兩劑,咯血已經停止,咽痛十去七八。對這些冷僻方的重視和實踐,足可以開闢治療的新領域並打造治療的新方法,耳目一新。
南京黃煌老師活用經方出神入化,從“潛入ICU的四逆湯”到“大柴胡的演繹”形象生動,經驗十足,他說:大柴胡湯治療胰、膽疾病也是百發百中,胰腺炎、膽囊炎、膽石症都可用大柴胡湯,枳殼不用到30g是不行的,量要大;用治療發燒時柴胡一定要用到30g,連翹一定要用到60g,霸氣十足,藥到病除。黃老師的藥證、方證往往有執簡馭繁的效果。
山西高建忠先生倡導“‘跳出’傷寒論,走進仲景靈魂深處”,他的學術著力點是“從張仲景到李東垣”,他認為張仲景長於外感,李東垣精於內傷,認為李東垣在治法上一改《傷寒論》的汗、吐、下變為“補其中、升其陽、甘寒以瀉其火”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補中、昇陽、瀉陰火,李創立了以補中益氣湯和枳術丸為代表的一系列方,在組方上強調氣機的升降浮沉,在當今社會,基礎病比較多時食慾較差,治療的重點則可以從“內傷”入手,治療重點從調脾胃入手,有很強的現實意義。
我院劉清泉院長曾輾轉多省市“擒”流感,針對人感染H7N9禽流感發病急、進展快和進行性呼吸衰竭、頑固性低氧血癥的情況,提出早期宜扶正解毒瀉肺的方法,效果不凡。經方曾誕生於“疫癘大起,時人雕傷”之際,在如今病種不斷更迭,疫情不斷復燃的情況下中醫經方將如何作為?他踐行的“從太陽病到急性呼吸道感染的診療”,給了我們新的視野。
細細現出來的是制方者何等的自信!這樣的方劑需要我們大力的繼承和實踐。《醫宗金鑑?傷寒心法要訣》雲:“六經為病盡傷寒,氣同病異其氣然,推其形髒原非一,因從類化故多端,明諸水火相勝義,化寒變熱理何難,漫言變化千般狀,不外陰陽表裡間。”交代了方法和途徑。臨床運用經方需要辨識的勇氣,分清陰陽表裡,這需要來自對經方能夠精準的理解,包括對經方適應範圍的參透,以及核心病機的把握。突然想到,在北京,若以“經方”為大旗,將喚起多少志同道合之輩,關幼波老、胡希恕老他們那個年代流行互相走動、串門交流心得;而如今,信息暢通,交通發達,如果經方愛好者都能拔冗赴約,互相切磋,將是一種怎樣喜人的場景?且將各自臨證的經驗、心得定期集結,將是一件多麼厥功甚偉的事情?期待第五屆全國經方論壇在北京如約而至,勝利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