瘢痕,也許不像其他疾病,如癌症和冠心病那樣會隨時奪走人的生命,但是它確實影響著人們的生活。嚴重的瘢痕可以引起功能障礙,如四肢關節活動受限,在面部引起眼瞼閉合不全,在頸部使抬頭受限,患者十分痛苦。輕者可以沒有任何症狀,如在非暴露部位,患者可以用衣物遮蓋,也許不會引起不便,但倘若一塊不大不小的疤出現在面部,因為瘢痕的顏色和質地與正常皮膚差異很大,化妝無法遮蓋,會給患者帶來不少的煩惱,用醫學術語去描述這種情況:生活質量下降。
因此,瘢痕治療是整形外科的一個重要課題,幾代整形外科醫生在這個領域留下了自己的辛勞汗水,為瘢痕患者創造出了很多治療的方法,如皮片移植,組織擴張技術,皮瓣轉移等方法。但這些治療方式都屬於有創操作,尤其植皮和皮瓣移植需要取正常部位的組織來修復瘢痕,就是我們常說的拆東牆補西牆的做法,會造成額外的損傷;而擴張器雖然可能避免身體另一部位的損傷,但治療週期長,治療費用高,併發症多,同時無法避免附加切口瘢痕。
每一種治療方法都不盡完美,隨著患者的要求日益提高,整形外科醫生們開始尋求微創的方式去治療瘢痕,如近年來開展的激光和注射等治療方法。但這些方法仍然是一種創傷,用通俗一點的說法是使用損傷去削“減”瘢痕。那麼,是否可以換一種角度去思考瘢痕的治療。
瘢痕是甚麼?從本質上來說是身體無法制造出正常組織來恢復創傷,而不得不用無序的非正常組織來替代,實際上是身體缺乏製造正常組織的能力,而不得不出此下策。身體這種製造正常組織的過程叫做組織“再生”,很可惜人類只有在胎兒期才有這種修復能力。那麼,是否有辦法能讓身體重新獲得這種能力呢?也就是“增”加局部組織的再生能力,促進再生過程,即“增”而非“減”。
這裡提出在再生過程中起著至關重要作用的因素,幹細胞。也許大家對這個名詞並不陌生,因為最近它正處在科學研究的最前沿,是最熱的研究課題。幹細胞很複雜,但並不玄妙。簡單的解釋一下,幹細胞有兩種特殊的能力,一種是它有持續自我複製的能力,可以不斷產生自己;另一種是它在特定的條件下可以轉化成為其他的功能性細胞。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太陽,持續的提供太陽能,而又可以被轉化成其他的能量為人類所用。幹細胞是組織再生的必要因素也是始動因素。
那麼,人體裡是否裡存在著幹細胞呢?好消息是成人體內的骨髓和脂肪裡存在著很多這樣的小太陽。骨髓內的幹細胞是有限的,而且取骨髓的過程比較痛苦。一種簡單而創傷較小的方法是脂肪移植。
脂肪移植是近年來整形外科常見的手術。它是將身體脂肪組織堆積較多的部位,如腹部的脂肪組織應用吸脂技術抽吸出來,經過處理後,用注射的方式將脂肪顆粒移植到身體其他部位,起到充填的作用,這種方式叫做結構性脂肪移植,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脂肪注射。這項技術有兩大優點:
1、這是一項典型的“變廢為寶”的技術,利用身體冗餘的脂肪來增益缺陷的部位;
2、同時它也是一項微創的技術,沒有切口,痛苦小,恢復快。此項技術常用於延緩面部衰老,它也常用於重建外科,如為半側顏面萎縮的病人注射脂肪來矯正面部不對稱。
脂肪移植與皮片移植一樣,屬於遊離移植,脂肪不帶血液供運,存活是非生理性的,所以移植的脂肪只有30%-50%能夠存活,一般需要間隔3個月以上再次注射。在研究如何提高脂肪的存活率的過程中,科學家們發現移植後的脂肪的存活主要依賴脂肪中存在的幹細胞,由此脂肪移植技術才與組織再生聯繫起來。而這樣的聯繫已變為整形外科和再生醫學裡最熱的話題。
此後,整形醫生們將脂肪移植用於放療後創面的修復中,得到了良好的效果。眾所周知,放療後的創面缺乏血運,很難治癒,而經過幾次脂肪注射後,創面的血運增加,促進了局部的組織癒合能力。珠玉在前,整形醫生進一步嘗試將脂肪移植用於瘢痕的修復中,也得到了令人振奮的結果。經過對瘢痕下2-5次的脂肪注射,瘢痕的顏色和質地得到了明顯的改善,甚至攣縮性瘢痕也得以軟化。所有的患者都表示瘢痕有主觀可見的改善,同時瘢痕變軟,彈性增加。而組織學表明脂肪注射後的瘢痕內部發生了明顯的改變,最明顯的變化是大量血管新生,皮膚附屬器增加,表明組織在重新生成和改建。
在美國學習期間,我有機會參加了在波士頓舉行的2015年美國規模最大的整形外科會議。 Gino Rigotti醫生在會議最重要的Maliniac lecture上詳細闡述了脂肪移植用於再生醫學的現狀和前景,提出了再生整形外科的概念。作為一個天天面對瘢痕的醫生,我感到自己手裡多了一把對付瘢痕的新武器。但每項技術都有自己的優缺點和適應症。結構性脂肪移植用於瘢痕的修復,優點在於創傷很小,手術可以在門診完成,不需要住院治療,減少了創傷,節省了患者的時間。而缺點是治療費用較高,需要多次治療。對於它的適應症,我的理解是,首選用於萎縮性和凹陷性瘢痕;可以用於不是很嚴重的增生性瘢痕,因為對於這樣的瘢痕,損傷其他健康部位不是很值得;可以用於一側大面積瘢痕,修復困難,同時伴有患側面部脂肪萎縮的患者;慎用於嚴重的瘢痕增生和攣縮性瘢痕的情況,因為此方法不能最終解除瘢痕攣縮和因此帶來的功能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