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脾升清孙师治疗胃癌,每有四法必用,即健脾和胃、消食化积、祛瘀生新、抗癌解毒;其中又以健脾和胃为根本,因为孙师认为“脾胃虚损”是胃癌发生、发展和转移的根本因素。具体到治疗“脾胃虚损”,又以健脾升清为第一要务,因为孙师总结临床经验发现,胃癌患者脾虚往往伴有气滞、血瘀、痰凝、湿阻、食滞、出血等病变,且易由脾及肾,导致脾肾两虚,孙师认为这些病变都缘于脾虚不能升清:因为脾之清气不能健升,则胃之浊气亦不能顺降,脾胃气机痞塞,就会出现气滞呃逆、胃脘食积;而气滞气逆、胃脘食积,则导致血液郁阻,推动不行而留着,即成胃脘瘀血;脾虚气滞、血瘀而水液不得运化、推动,则水气亦停着,遂成中焦湿阻;湿久不去而凝聚,则化为痰浊;脾气虚损而不能统血,则可出现呕血、便血;脾虚则气血生化无源,亦因脾不统血、慢性出血而进一步气血亏损,导致气血、精微不能相生,损及肾精,最终脾肾俱虚。故孙师组方往往以黄芪为君,健脾而升清;以党参或太子参加白术、茯苓为臣,辅助黄芪健脾、升清、运化,又以白术、茯苓渗湿化痰、导水利尿之功,辅佐黄芪祛除胃脘痰湿之弊;佐以白芍,既有生化血液、缓急止痛之功效,又可“除血痹,破坚积”(《神农本草经》)、“通顺血脉,……去水气”(《名医别录》)。在此基础上,脾虚气滞者,予以佛手、绿萼梅等理气健脾;脾虚血瘀者,加桃仁、地龙、水红花子,活血而不伤脾胃之气;脾虚湿阻者,加白蔻仁、苡仁、杏仁化湿醒脾;脾虚痰凝者,加陈皮、清半夏、竹茹燥湿健脾、运化痰浊;脾虚食滞者,加焦山楂、焦槟榔消食运脾;脾虚出血者,加白芨、三七、阿胶珠等护胃止血;损及肾精而肾精亏虚者,酌加枸杞子、女贞子、旱莲草、龟板、鳖甲、生熟地、当归、首乌等;损及肾气而肾气不足者,加菟丝子、桑螵蛸、补骨脂、骨碎补等。从上述用药不难看出,诸药行中有化、散中有守、补而不滞,总不离四个基本原则,就是清健为主、和于脾胃、不伤正气、兼顾肾精,深刻体现了老师用药谨守“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有胃气则生”的学术思想。
1、和胃消食
胃癌病变毕竟在胃,故孙师认为本病实属“脾虚为本,胃病为标”。胃癌之病标,各家多参以气滞、血瘀、痰凝等学说加以阐释,孙师却另辟蹊径,尤重“食积”。盖胃为“水谷之海”、食物腐熟之地,其病多与饮食有关,或更直接地说,是与(以胃酸为标志的)腐熟功能有关,如文献报道的与胃癌相关的盐腌食品、熏鱼、亚硝胺类化合物摄入、地质水成分改变等,以及饮食习惯和饮食行为改变、幽门螺杆菌感染等 ,本质上都属“病从口入”;病邪入胃后,首当损伤胃的腐熟功能,导致胃内食物不能正常消化,遂成食积,食积又影响胃之和降,或致胃气上逆,进而引起气滞血瘀、痰凝湿聚而成痞满吞酸,重则成翻胃,更不利于胃内食物的腐熟。故孙师常重用生麦芽、鸡内金、代赭石以消食化积、理气和胃。其中生麦芽、鸡内金合用可提升胃气、消食化积、磨谷除壅,生麦芽并可“温中,下气,开胃,……除烦,消痰,破Y结”(《日华子本草》),鸡内金并可“宽中健脾”(《滇南本草》),均属一药多用而脾胃并调;而代赭石则“驱浊下冲,降摄肺胃之逆气”(《长沙药解》),与生麦芽有一降一升、调理气机之妙,故此三药合用,可使积滞之食物加快消化而和降入肠,减少停留于胃的时间,从而减少了气滞血瘀、痰凝湿聚于胃脘的机会。
2、祛瘀生新
欲使胃内的肿瘤组织缩小或消失,必将是一个以新换旧的过程,即新生的正常组织代替坏死或凋亡的癌组织的过程,以中医角度换言之,亦即“祛瘀生新”、“祛腐生新”。孙师指出,传统医学认为,人体的肌肉和组织都为气血化生而成,故当疮疡久不收口时,传统外科即认为多属气血不足、毒邪内陷,血肉持续腐败、不能及时生新所致,需大补气血、拔毒生肌;肿瘤亦有相似之处,即有正气不足、邪毒深藏的病机,亦可出现肿瘤组织坏死、所谓“血肉腐败”的现象,故此其“祛瘀生新”与疮疡颇有类似之处,即都须拔毒剔腐、祛瘀生新。孙师通过临床总结,认为白芷、露蜂房可拔毒祛腐,血余炭、生蒲黄可祛瘀生新,故常四药并用,盖白芷具有拔毒溃脓之功,《本草纲目》就曾说过其能治“刀箭金疮”;而露蜂房亦可解毒治疮,如《本草纲目》指出“露蜂房,阳明药也,外科……用之者,亦皆取其以毒攻毒”,《日华子本草》云其可“治……痢疾、乳痈”,可见比较而言露蜂房主要偏于解毒、白芷主要偏于拔毒,二者同用,可奏拔毒祛腐之功,现代医学更证明两者均有抗肿瘤作用。血余炭和蒲黄均属化瘀止血药,化瘀是为除腐血、止血则需生新物,因为止血必须使破损的血管重新闭合、是血管“新生”的结果;而血止则血液不再进一步流失,气血也能得到固藏,就能进一步“生新”,可见二者“祛瘀生新”亦是多方面机制作用的共同结果。孙师巧妙地将四药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独有的用药特色,在临床中亦显示出不凡的疗效。
3、抗癌解毒
胃癌之所以与普通胃脘病不同,就在于别有一种“癌毒”内蕴于其间。因为“癌毒”内蕴,故使癌组织血液供应充分、代谢旺盛、生长迅速、耗损气血、容易坏死和脱落,从中医“阴阳”角度辨证分析,当属热毒,热毒内蕴、血肉腐败(而坏死),则成“痈”病。故所谓抗癌解毒,多用清热解毒、软坚散结之品;对于胃癌,孙师常喜用成方藤虎汤,由藤梨根、虎杖两味药物组成。其中藤梨根味酸、微甘,性凉,有小毒,具有清热、利尿、 活血、消肿之功效,原适用于治肝炎、水肿、跌打损伤、风湿关节痛、淋浊、带下、疮疖等诸症,现代研究表明其对胃癌有较好的抑制作用]。虎杖味苦,性寒,具有清热解毒、利湿退黄、活血化瘀等作用,《日华子本草》曾言其可“主疮疖痈毒”,现代研究表明其亦有一定抗肿瘤作用。两药合用,不仅能抗癌解毒、软坚散结,且如发生肿瘤组织坏死、有似热蕴肉腐而成痈病者,仍能切用。除此之外,孙师还常用草河车、白花蛇舌草、半枝莲、蛇莓、金荞麦、石见穿、急性子等,均属抗癌解毒之品,但每剂方中不过用2-3味,最多不过5味,即可取效而不伤正;孙师还认为热毒深伏、似入骨髓者,非龟板、鳖甲、穿山甲、龙牡等类不能沉潜入里而清其热、抑制其升发之性,故亦常选用2-3味用之。
综上所述,孙师用药总体上平实而和缓,但自成特色、无一不渗透着老师对胃癌病机的深刻认识,故能在临床上经得起千锤百炼,实际疗效亦证明老师的学术思想是正确和切合实际的。
4、验案举例
患者黄某某,女,38岁。2004年6月行胃镜检查示:胃窦部巨大溃疡,边缘质硬,表面附着黄白色秽浊苔。遂行胃大部切除术,术后病理:溃疡型低分化腺癌,含印戒细胞,淋巴结转移3/46。术后化疗5周期。就诊时患者明显消瘦,面色萎黄,时有上腹隐痛,进食后腹胀,伴有恶心、呃逆、反酸,食欲减退,气短、乏力,舌质暗淡,边有齿痕及散在瘀斑,苔薄白而润,脉细弱。四诊合参,孙师认为,此患者证属气血两亏、余毒未净,治宜健脾升清、和胃降逆、益气养血、消食化积,佐以抗癌解毒。药用:生黄芪15g、白芍10g、太子参15g、炒白术10g、茯苓15g、生麦芽30g、代赭石15g、鸡内金30g、白芷10g、露蜂房5g、血余炭10g、生蒲黄10g、虎杖15g、藤梨根30g、急性子5g、水红花子8g、桃仁5g、地龙6g、香橼10g、佛手10g、九香虫5g、当归10g、生草10g。每2日1剂,分2次服用。服药1月后,患者全身状况明显改善,腹痛缓解,食欲增加,舌质转为淡红,苔薄白。后以此方随证加减,连续服药3年余,患者病情稳定,2008年4月复查胃镜未见复发,病理:胃粘膜组织轻度慢性炎症。体重增加10K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