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当我问起病人的抑郁或者躁狂症状时,他们总是告诉我:“是的,但我是因为……因素才抑郁的”,或者“我只有在真正对一件事情感兴趣的时候才会躁狂”。有很多次,我看到精神科医生轻描淡写地做出情绪障碍的诊断,认为疾病与心理压力有关。
一些针对精神病学的批评者,特别是社会学家和心理学家,站在一个看似博学的位置说,精神病学只是简单的为患者做出诊断,比如抑郁症,而忽视了生活中导致这些疾病的原因。多少次我们听到这样的批评:精神病学已经为所有日常生活行为贴上了医学的标签。这种批评一点不假但仅仅说对了一半。我们确实会做出一些过度诊断,这种情况早于当代生物精神病学还原论之前就出现了:一个世纪以来,即使仅需要进行生物学的简化,精神分析学家仍然将其过度归于病态。
这些批评和观念的问题在于反映了人们对于心理学和精神病学的很深的误解,甚至比我曾经探讨过的关于生物和基因的误解还要深得多。对于心理学和精神病学来说,没有比这些误解更糟糕的事情了。这个问题是显而易见的,总有一天会被提出来。
这些心理学判断大部分是基于常识。但是如果常识可以解释所有事情,那我们的病人就应可以自己诊断了,或者由家人和朋友诊断。一旦病人跨进了医生的诊室,那么这些常识就已经无效了,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使用这些常识。
大批有关生活事件和抑郁的文献资料表明:绝大多数的抑郁发作,都在一个可“引起”抑郁的生活事件之前出现。所谓的生活事件都有哪些呢?和配偶、老板、孩子的关系问题?还是财务问题?抑或是其他疾病?如果说是这些生活事件导致了抑郁症,但谁没经受过这些烦恼呢?我们面对的问题不是为什么这些事件导致抑郁症,而是它们为什么不让90%的人抑郁?大多数人是从未体验过严重抑郁发作的滋味的。
显然,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影响抑郁的发病。与哪些心理学家所“希望”的不同,生物学因素影响抑郁的发病。
这一心理谬误的终极证据是:裂脑试验。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一些严重癫痫患者接受了胼胝体切开术治疗,这种手术可以防止癫痫发作从一侧大脑半球传入另一侧半球,因此避免了全身性抽搐。这种手术为一些有趣的神经心理学研究提供了便利。
通过向一个右利手患者的左眼视野展示一张图片,比如一个正在打电话的女士,研究人员可以检测患者如何描述他所见到的图像。因为信息不能从一侧大脑半球传入另一侧(大部分右利手的人语言中枢在左脑)。在这个试验中,患者会描述与图片不同的景象。但是如果要求患者演示她所看到的场景,她就会用左手拿起电话。这表明她接受到了信息,但是不能表达出来。
更重要的是,患者不是简单地承认她说不上来,而是虚构出了所“看到”的场景!这个虚构过程是人脑所为。这项课题的主要研究者AsGazzaniga说,大脑是一台将所见合理化的机器,会提出每件事情的解答。有时我们是正确的,有时不是,在面对一种情况的时候我们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但是我们总是可以根据过往的经历给出连贯而有逻辑性的解释,但这并不是事实,“我们当然可以解释,我们总是可以解释”。
但有时根据“常识”做出的解释是错误的,尤其是有其他的因素影响时,比如生物因素,或者疾病。
心理社会生活事件可以影响抑郁发作时间,但是对于抑郁反复发作的患者,生物因素是引起易于反复发作的根本原因。这就是为什么同样的生活事件,可以引起10%的人发生抑郁,而不会引起另外90%的人发病。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谨慎对待精神病学概念而且将生物学因素考虑在内的原因,而不能简单地一概而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