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月有三例產婦分娩時發生羊水栓塞的併發症,雖然結局不同,但每一次都是全國轟動,第一例是新東方的員工,分娩後不幸去世,俞敏洪作為老闆仗義執言炮轟莆田系,醫學大V紛紛猜測,死亡原因最大的可能是羊水栓塞;第二例是湘潭產婦死亡,由於媒體的語言傾向性以及家屬大鬧醫院而轟動了醫療界、法律界以及普通網友,這一次各路大V紛紛站出來,醫療界的開始轟炸式的科普羊水栓塞,有給普通人士的科普,有給專業人士的繼續教育,總而言之,大家紛紛瞭解的羊水栓塞的致命性的後果以及搶救難度;恰逢此時,上海第一婦嬰保健院又一次發生了羊水栓塞病例,但經過醫務人員的奮力搶救,患者保住了生命,醫生通過微信曬出的照片:53袋血,忙碌的醫護、用體溫給血液加溫,直觀的讓大家瞭解了羊水栓塞搶救的難度、醫生的艱辛。
羊水栓塞會發病非常急,可能毫無預兆的心臟驟停,據說一婦嬰的患者就是突然發生心臟驟停。如果患者能夠闖過這一關,最終會進入難治性的產後出血階段――DIC。分娩後的子宮,胎盤剝離的創面就會像開了閘的水一樣奔流不止。
但無論如何羊水栓塞是少見的病例,十萬分之一,有些醫生一輩子也沒見過,也沒搶救過。
可是引起產後出血的,不僅僅是羊水栓塞,好多原因會引起產後出血。比如產後子宮不能進行收縮,比如胎盤殘留、胎盤植入、胎盤早剝、比如產道損傷、比如患者產前就有血液方面的疾病凝血功能障礙等等。
羊水栓塞發病率是幾萬分之一,產後出血發病率比這高多了,大約2-3%,分娩量大的醫院幾乎天天上演。
過去我們認為產後出血超過500ml,就是產後出血。但事實上是我們大大低估產後出血的量了,一般陰道順產的都大約失血約300-400ml,而剖宮產分娩70-80%會達到700-800ml。500ml是礦泉水1瓶,1000ml就是2瓶,我我們女性一般全身的血液月4000-5000ml左右。
上帝對女人太不公平了,沒懷孕的時候每個月都要出血一次,一旦月經量多一點,就會貧血。終於懷孕了,十個月不來月經,可是血中的營養成份並沒有有效保存,需要源源不斷的供給胎兒。分娩了,可是就是一切正常也會出1-2瓶血。如果一旦不正常就會出血更多,一旦出血多進入休克狀態,也可能進入DIC階段,也就是和羊水栓塞一樣的難治性的產後出血階段。
在我執業生涯中讓我記憶最深刻的一次產後出血,是十幾年前一次值班的時候接診的一個患者。我在值班,護士通知我救護車送來一個產後出血的患者。患者22歲,在傢俬人接生,生了多久不知道,孩子生出來就死了,家裡人就把孩子和胎盤埋了。過了幾個小時,產婦出血多,家裡人慌了,叫了救護車把產婦送到我們醫院。第一眼看到病人,只見患者虛弱無力,面色蒼白,身下的褥子上一灘血。血壓降到了40/30mmHg。患者已經休克。由於患者沒有產檢,分娩及出血不是在醫院發生的,醫生很難判斷出血的原因及量。醫院緊急召集人馬,開始了各種檢查和搶救以及家屬談話。沒有胎盤不知道是不是胎盤殘留,院外分娩不知道是不是子宮破裂。搶救過程中一度血壓降到零,心率只有30次,患者頻臨死亡。我和家屬去談話,家屬嚇得一直腿在抖。大家當機立斷切除子宮。子宮切除後,出血不再繼續,但是患者也進入了DIC階段,開始傷口創面有滲血,大家不敢縫合傷口。盆腔壓迫了紗布,開始給各種止血藥,幾個小時終於各種凝血功能的指標也正常了。患者血壓、心率、呼吸、凝血功能都正常了,大家鬆了一口氣:終於把患者從死神手裡搶回來了。取出紗布、縫合傷口,把患者送到了觀察室。接下來發現患者尿少了,一天也不足300ml。患者進入了休克後的腎功能衰竭期,給予增加補液、利尿後無緩解,我們在術後三天將患者轉入腎內科進行血液透析去了。
患者保住了生命但失去的太多了,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子宮、失去了健康。
這個例子是由於患者在家分娩,但即使是在醫院,產後出血也會發生,就是在北上廣這樣醫療條件非常好的大城市每年也會發生因為產後出血而死亡的情況。
產後出血的危害很大,輕微的會發生失血性貧血;嚴重的會失去生命。一旦進入休克DIC期,治療非常困難。即便是搶救成功,可能遠期也會影響健康,比如多數進入DIC的患者都要切除子宮,那麼也確實不能再生育了;需要大量的輸血,輸血也會帶來輸血帶來的併發症,比如感染乙肝、丙肝、艾滋病等。休克嚴重的會發生腎功能衰竭,遠期還可能發生叫做席罕氏綜合徵的垂體功能障礙,患者多項內分泌功能受損,這個發生率非常高,不一定很嚴重的產後出血就能引起垂體缺血壞死,以後發生閉經、甲狀腺功能減退等。
產後出血怎麼治療,怎麼搶救我不在這裡講,這是產科醫生必備的素質。
產後出血能預防嗎?不可能完全的預防,有時候產後出血發生的莫名其妙毫無原因和徵兆。但是醫患的共同努力會減少不該反生的產後出血,可以減少產後出血的量。
作為產婦和未來的產婦能做甚麼會減少產後出血的發生呢?
不想生育的時候,做好避孕。人工流產會嚴重影響以後的生育,可能不孕,可能發生胎盤植入、前置胎盤等,而這些是產後出血的一個主要原因之一、
飲食要控制,把自己的體重和胎兒的體重控制在理想的範圍內。胎兒過大,子宮過度膨脹,產後容易發生收縮不良而出血。
不要無理由的要求剖宮產。很順利的剖宮產也比順產出血多300-400ml血。剖宮產更容易發生子宮收縮乏力而出血,也可能傷口問題造成出血。剖宮產只能作為難產時不得已的辦法而使用。如果你怕分娩痛,那麼有分娩鎮痛來幫助你。
一定要按時產檢,按時產檢可以發現一部分產後出血的高危因素,可以提前做好預防和治療措施。也一定要在醫院分娩。分娩無論如何是個高危的生理過程,這也是沒有大面積開展醫院分娩以前孕婦死亡率高的原因。分娩過程中,我們的身體狀況可能急轉直下,這個過程需要醫生的守候,關鍵時刻醫生出手相助。
相信醫生,做任何治療的時候,尤其搶救的時候,他所採取的任何措施,他都在心裡權衡了多次:該不該用?用了會不會有效?他告訴你要輸血、切子宮的時候,他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和你說的。
我祝天下女人都能分娩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