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臨床症狀及發病特點來看,食道癌多屬“噎膈”之證,古代醫家多有類似描述,如《醫貫》中就曾指出“噎膈者,飢欲得食,但噎塞迎逆於咽喉胸膈之間,在胃口之上,未曾入胃即帶痰涎而出”,《醫碥》中也說“酒家多噎膈,飲熱酒者尤多,以熱傷津、咽管幹澀,食不得入也”,準確指出了病變部位在於食道。孫師通過總結臨床經驗,認為食道癌雖病在食道,但其種種病症仍主要緣於脾胃,本質上還屬脾胃病變;原因就在於食道癌的眾多病因學因素,如食物中潛藏的亞硝胺、黴菌、苯並芘、多環芳羥化合物等物質的損傷,以及吸菸飲酒、熱辣食物的刺激,和營養元素、維生素以及微量元素的缺乏等等,本質上都與脾胃損傷、脾胃虧虛和胃失和降、胃酸反流有關;尤其食道癌之癌前狀態、反流性食道病變――barrett食管更是胃失和降、胃氣上逆,進而長期胃酸反流、灼傷腐蝕造成的典型後果。故調理脾胃才是治療食道癌的根本。
調理脾胃應首重健脾升清,其次在於健胃消食、和胃降逆,以最大程度減少和抑制胃酸反流造成食道損傷的機會。因為脾胃為“後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水谷化生之所,所以每每要求“四季脾旺不受邪”(《金匿要略?臟腑經絡先後病脈證》),以保持正常的消化功能和滿足人體基本生存需求,但脾胃又每每易與食物中的各種有毒、刺激性物質,或有損傷脾胃功能的物質相接觸而“受邪”,因此脾胃又每每易遭受損傷,導致脾失健運升清、胃失腐熟和降,進而胃氣上逆和胃酸反流反覆損傷食道。故孫師組方往往以黃芪為君,健脾升清;以黨參或太子參加白朮、茯苓為臣,輔助黃芪健脾、升清、運化;而白朮、茯苓還具有滲溼化痰、導水利尿之功,可輔佐黃芪祛除胃脘因脾失健運而積留的痰飲水溼之弊;佐以赤白芍,生化血液、緩急止痛,又兼有“除血痺,破堅積”(《神農本草經》)、“通順血脈,……去水氣”(《名醫別錄》)之功。在此基礎上,運用經驗組方“金麥代赭湯”――即重用生麥芽、雞內金、代赭石以健胃消食、和降胃氣。其中生麥芽、雞內金合用可提升胃氣、健胃消食、除壅化積,生麥芽並可“溫中,開胃,……消痰,破Y結”(《日華子本草》),雞內金並可“寬中健脾”(《滇南本草》),均屬一藥多用、脾胃並調,代赭石則可“驅濁下衝,降攝肺胃之逆氣”(《長沙藥解》),與生麥芽合用,可升降樞機、調理氣機。此三藥合用,不僅可使積滯之食物加快消化而和降入腸,減少停留於胃的時間,亦減少了胃氣上逆和胃酸反流繼而損傷食道的機會。
針對一些胃酸反流、刺激食道徵象明顯,具有吞酸噯腐、嘔惡痰涎或胸骨後灼痛、燒心、吞嚥乾澀而虛煩莫名的患者,孫師根據《傷寒論》所載“心中懊惱,虛煩不得眠”、“小結胸病,正在心下”等論述,認為屬“吞酸”、“嘈雜”範疇,師其法而變其方,分別按“肝胃鬱熱”、“痰熱互結”,予左金丸、小陷胸湯分證處理,取效卓然。
1、抗癌解毒
孫師認為,食道癌主因脾胃虧虛,胃失和降,胃氣上逆,胃酸反流,浸潤腐蝕食管,進致氣滯、血瘀、痰凝、肉敗於食管,蘊生熱毒所致。因此在健脾和胃基礎上運用抗癌解毒法,多選用清熱解毒、軟堅散結之品;孫師尤喜用石見穿,《本草綱目》中說“石見穿,主……癰腫”,其主產地藥志《蘇州本產藥材》雲“治噎膈,痰飲氣喘”、《江蘇藥材志》雲“治瘰癧”,足見其具有清熱解毒、化痰消飲、軟堅散結之功,且由於能治癰腫,故具有祛腐肉而生新肌之作用,此點對於同為血肉腐敗的食道癌來說,亦非常重要。此外,食道癌常向管腔內浸潤生長,導致食道狹窄、阻塞,因此患者常感吞嚥困難,咽食甚至咽水即可誘發劇烈疼痛,極大地影響生活質量、打擊患者生存信心,故孫師常將威靈仙與石見穿合用;由於威靈仙亦具有主治“積聚”(《唐本草》)和“去……Y瘕痃癬氣塊,……宿膿惡水”(《開寶本草》)、“通經活絡……止痛”(《廣西中草藥》)之功效,因此不僅可以輔助石見穿軟堅散結、祛腐生新,且能緩解平滑肌痙攣、止痛,進而緩解吞嚥困難,增強患者戰勝腫瘤的信心。除以上二藥外,孫師還喜用天龍治療食道癌。天龍又名壁虎、守宮,《本草綱目》指出其“鹹,寒,有小毒”,主治“血積成痞,厲風瘰癧”,產地藥志《四川中藥志》中說其能“破血積包塊,治腫痛”,《醫方摘要》中甚至單用一味“壁虎焙乾研末,油調敷之”以治療“癰瘡大痛”,說明其具有軟堅破結、清熱解毒、消腫止痛之功效,而現代研究表明天龍具有廣泛的抗癌作用,孫師認為其用於治療食道癌效果尤其顯著,因此孫師常選用之。
2、祛瘀生新
欲使食道癌“腐肉盡”而“新肉生”,須予以 “祛瘀生新”、“祛腐生肌”治療,才能使新生的正常組織代替壞死癌組織。對此,孫師運用對藥“白芷、露蜂房”拔毒祛腐,“血餘炭、生蒲黃”祛瘀生新,四藥並用,取效明顯。白芷、露蜂房均具有拔毒潰膿之功,《本草綱目》就曾說過白芷能治“刀箭金瘡”,而露蜂房為“陽明藥也,外科……用之者,亦皆取其以毒攻毒”,《日華子本草》也說露蜂房可“治……痢疾、乳癰”,可見二者比較而言露蜂房主要偏於解毒、白芷主要偏於拔毒,二者同用,可奏拔毒祛腐之功,現代醫學也證明二者均有抗腫瘤作用。血餘炭和生蒲黃均屬化瘀止血藥,化瘀即是“除腐血”,而止血則能使血液中的精華不致流失,具有“藏精”、“長肉”之作用。孫師巧妙地將四藥有機地融合在一起,兼顧祛腐、祛瘀、止血、生肌長肉,故能有效抑制腫瘤,改善症狀,延長生命。除以上四藥外,孫師還常用穿山甲、鱉甲,其中穿山甲在《本草綱目》中指出其能“消癰腫,排膿血”,《本草再新》說其可“解熱敗毒”,《日華子本草》則明確指出其能治“惡瘡”,可見穿山甲亦有祛腐生肌、解毒抗癌的作用;鱉甲在《神農本草經》中指出其可主治“息肉、陰蝕、痔核、惡肉”,《日華子本草》認為其可“去血氣,破Y結、惡血,消瘡腫並撲損瘀血,腸癰”,足見鱉甲亦具有祛瘀生新、祛腐生肌作用。由於二者均屬甲類、質重內潛,又善走串,故能深入癌毒潛伏之所,拔毒而出,且均屬血肉有情之品,兼有補益作用,故為孫師所喜用。
3、疏肝解鬱
自古以來,歷代醫家治療“噎膈”證無不重視疏肝解鬱,如張景嶽就曾說過“噎膈證,必憂愁思慮,積勞積鬱”,李中梓也認為“大抵氣血虧損、復因悲思憂恚”,故孫師十分重視疏肝解鬱在治療食道癌中的作用。由於食道癌早期症狀不典型,往往出現症狀就診時,多已發展到中晚期,特別是食道上段病變手術切除比較困難,有相當一部分病人只能採用放射治療,效果欠佳,患者往往出現復發或遠處轉移,因此影響患者情緒,導致悲觀、失望,挫傷患者生存信心。孫師針對這種情況,除予以一定藥物治療外,尚須予以適當心理疏導,給予患者適當的同情與安慰,鼓勵患者以積極的心態接受治療,強調心情舒暢有利於疾病預後,使患者自覺發揮主觀能動性,積極配合藥物治療。藥物方面,孫師喜用逍遙散合二術鬱靈丹化裁,或於補益脾胃主方中酌加鬱金、玄胡、香櫞、佛手、蘇木、莪術之類,以行氣活血、疏肝解鬱,取得較好療效。
結語:治療食道癌以脾胃為本,重視調理脾胃樞機,予以健脾升清、健胃消食、和胃降逆治療,調動並協調臟腑機能,積極防止胃酸反流加重食道損傷,在此基礎上運用抗癌解毒、祛腐生肌、祛瘀生新等法,有效緩解症狀、抑制腫瘤生長,並重視情志在疾病發生髮展過程中的作用,予以疏肝解鬱、調理氣機,輔以疏導心理,增強患者抗癌信心,多管齊下,故療效顯著。孫師用藥總體上平實和緩,自成特色,體現了老師對食道癌病機的深刻認識,在臨床上經得起考驗,實際療效證明老師的學術思想是貼合實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