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裔美國醫生悉達多?穆克吉曾經在波士頓為一位腹部癌症患者進行治療,這位病人曾接受化療,但又復發了,不得不再次接受治療,她說,“我願意繼續治療,但是,我必須知道我在對抗的敵人是甚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穆克吉歷時6年完成的《眾病之王》一書,就是通過回溯這一疾病的起源,講述它4000年的歷史發展,來試圖回答這位患者的問題。
在撰寫癌症“歷史”的過程中。穆克吉感到,他所撰寫的不是某個“物”,而是某個“人”。書的主題日益演變成某個“人”一樣的事物,有如神秘、扭曲的鏡中影像。與其說這是一種疾病的歷史,不如說這是一種更具具人格化、更有血有肉的疾病的傳記。
癌症不是一種疾病,而是許多種疾病。我們把它們統稱為“癌症”,是因為它們有一個共同的基本特徵――細胞的異常增長。為了表明人們對癌症認識和治療的歷史,讓我們以乳腺癌為例,有關乳腺癌的最早記錄出現在公元前2625年古埃及偉大的醫生印和闐的筆下,他說,乳房上鼓起的腫塊,又硬又涼,且密實如河曼果,潛伏在皮膚下蔓延。在“治療”項下,他只寫了短短的一句:“沒有治療方法。”
癌症再次現身是2000年後,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在公元前440年左右撰寫了《歷史》一書,大流士的妻子,皇后阿託莎突然患上了一種不尋常的疾病。發現自己的乳房上有一塊流血的腫塊,可能是由一種特別惡性的炎性乳腺癌造成的,一名叫德摩西迪斯的希臘奴隸說服了她――讓他來幫助她切除腫瘤。
200年後,在色雷斯,希波克拉底將腫瘤命名為“karkinos”,這個名字一直用到了今天,公元168年,蓋倫對該病的普遍誘因做出了推斷:黑膽汁系統性過量,被困的憂鬱最終爆發為腫瘤。中世紀的外科醫生對阿託莎的疾病只知皮毛,但他們卻會用刀切除腫瘤。1778年倫敦的診所將乳腺癌分為早期的,局部性的,晚期,侵襲性的,對於前者進行局部性手術,對於後者,正能“表示同情”。
1890年美國的巴爾的摩,著名醫生霍爾斯特德用迄今為止最大膽的療法根治性乳房切除術對乳腺癌進行治療。切除大塊腫瘤和深處的胸部肌肉,以及腋窩和鎖骨下的淋巴結。20世紀初,放射腫瘤學家試圖用X射線局部消除腫瘤。到了50年代,新一代外科醫生將手術和射線兩種策略結合起來使用。70年代,新療法出現,阿託莎手術後伴有輔助化療,以減少復發的概率,如果腫瘤測試對雌激素受體呈陽性,還可以使用莫西芬這種抗雌激素藥物防止復發。1986年,阿託莎的腫瘤還會進一步檢測是否是her-2基因擴增型,如果是,除了手術,放射,輔助性化療和它莫西芬,還接受赫塞汀進行靶向治療。這些治療的效果如何呢?
公元前500年前的阿託莎與1986年相比,也許這些治療能讓她存活的時間增加17-30年。癌症的早期歷史,就是很少有癌症的早期歷史。即使是常見的癌症,如乳腺癌、肺癌、前列腺癌等,都在史書中明顯地“缺席了”。在浩蕩的醫學史中,除了極個別的例外,沒有一本關於癌症的書,也沒有守衛癌症患者的神。
癌症在歷史中的缺位,其背後有幾重原因。癌症是一種與年齡相關的疾病,其發生幾率有時是呈指數性地隨年齡增加。如患乳腺癌的幾率在30歲左右的婦女中是1/400;而70歲左右的婦女,每9人中就會有1人患乳腺癌。在古代社會,人們長期受到肺結核、霍亂、天花、麻風病、鼠疫或肺炎等疾病的威脅,往往還沒有得癌症,就死掉了。即使癌症存在,也被淹沒在其他的疾病海洋中。事實上,癌症在世界上的崛起是由“雙重否定”造成的結果:只有當所有其他的“人類殺手”被消滅了,癌症才成為普遍現象。
如今,科學家認為,人體基因從胚胎起就開始不斷的在環境的巨大壓力下逐漸破損,而損壞累積最後的理論結果就是癌變與癌症,只要人活得夠長,‘老齡’與癌症幾乎是不可分的。除非人類能夠保護基因,降低基因破損速度,減少基因破損機會,否則老化與癌症至終必然攜手來臨。與癌症的抗爭理論上看來永遠沒有勝利的一天,永遠不可能掃除癌症,最好的結果就是如何無止境的推後人類老化的速度,推遲癌癌變‘通道’進程,或者把已經發作的癌症控制住,讓它不再復發。
也就是說,很可能,癌症對我們也是正常態,我們註定最終走向致命的結局。一些國家受癌症影響的人口比例無情地從四分之一,增長到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癌症無疑將成為無法避免的新正常態。於是問題就不再是我們在生命中是否會遇到這種永恆的疾病,而是我們何時會遇到它。